冰冷的蜈蚣银纹刀鞘紧贴着王小石的胸口,那寒意仿佛能冻结心脏,却又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沙定洲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浓烟中金铁交鸣的厮杀声、守卫们被呛得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如同地狱的丧钟,紧追在他身后,驱赶着他在这片死亡废墟中跌跌撞撞地狂奔!碎石划破脚掌,腐尸的恶臭钻入鼻腔,每一步都踩在生与死的边缘。
“抓住他!夺回刀鞘!剥了他的皮!!”沙定洲的声音穿透烟雾,带着毒蛇般的怨毒,近得仿佛就在耳边!那声音里的疯狂让王小石头皮发麻,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王小石根本不敢回头!浓烟呛得他眼泪直流,肺部火辣辣地疼,像是吞了一把烧红的铁砂。他像一头被狼群驱赶的幼鹿,凭着求生的本能和对李定国将军的承诺,朝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那片塌房形成的、通往暗道的裂口,亡命冲刺!脚下的瓦砾、碎木、甚至可能是冰冷的尸体,不断地绊着他,每一次踉跄都让他感觉死神的镰刀已经贴上了后颈,冰冷刺骨!
“在那里!小崽子!”一声土司语的厉喝从侧前方传来!一个被浓烟熏得眼泪鼻涕横流的土司兵,竟凭着运气堵在了王小石预想的逃跑路线上!他手中的弯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淬毒的幽光,刀身还沾着未干的血污,朝着王小石劈头盖脸地砍来!
绝望瞬间攫住了王小石!他避无可避!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将怀里沉重的刀鞘当作盾牌,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土司兵撞了过去!
“哐当!”
刀鞘狠狠撞在土司兵仓促挥来的弯刀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同时向后跌倒!王小石只觉得手臂剧震,虎口瞬间裂开,鲜血染红了冰冷的刀鞘表面,顺着银纹蜈蚣的鳞片纹路蜿蜒流下。那土司兵更是狼狈,被撞得仰面摔倒,后脑勺重重磕在一块断砖上,闷哼一声,弯刀脱手飞出,在地上滑出老远。
机会!
王小石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他连滚带爬地跃过倒地的土司兵,膝盖重重砸在碎石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却连看都没看对方是死是活,继续朝着那片熟悉的塌房阴影扑去!他能感觉到身后更多的脚步声和呼喝声逼近了,地面都在随着追兵的脚步微微震颤!
“嗖——!”
一支毒弩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箭羽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弩箭深深钉入前方的焦木中,箭尾兀自嗡嗡震颤,蓝紫色的箭簇泛着诡异的光!死亡的冰冷触感让王小石全身汗毛倒竖,他猛地矮身,像只受惊的狸猫般在废墟中翻滚躲闪!
暗道口!就在前面!
那几块倒塌的条石形成的裂口,此刻在王小石眼中就是通往生天的唯一门户!裂口处还残留着他和赵七钻过时蹭掉的泥土,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显眼。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那个黑黢黢的洞口!
就在他即将钻入洞口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一声压抑的闷哼从身后不远处的浓烟中传来!紧接着是沙定洲一声痛极的怒骂:“找死!”那是赵七的声音!虽然只有一声,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穿了王小石的恐惧!七叔…他还活着!他在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时间!
这念头给了王小石莫大的勇气和更深的痛苦。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却不再犹豫,一头钻进了狭窄、潮湿、充满霉味的暗道!
安全了?不!只是暂时!
身后,沙定洲暴怒的咆哮几乎震塌了断塔:“废物!一群废物!给我追!钻地三尺也要把那小老鼠和我的刀鞘找出来!他跑不远!放火!烧!把这片废墟给我烧光!!”
追兵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迅速逼近了塌房!王小石甚至能听到他们在洞口外翻动瓦砾的声音,“哗啦哗啦”的碎石声如同催命符!他心脏狂跳,手脚并用,在绝对黑暗中拼命向深处爬去!暗道的方向早已混乱,他只能凭着本能,朝着远离塔楼的方向,朝着更深的、可能通往城墙外的方向亡命爬行!膝盖和手肘被粗糙的石壁磨得血肉模糊,火辣辣地疼,却浑然不觉。
黑暗和狭窄压迫着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恐惧的味道。他紧紧抱着刀鞘,冰冷的金属纹路硌着他的肋骨,仿佛那条九节蜈蚣正活过来,用毒刺缠绕着他的心脏。身后,追兵的叫骂声和翻找声时远时近,如同跗骨之蛆。他甚至听到了火把点燃的噼啪声,以及土司兵用刀鞘敲打墙壁、试探空洞的声音,“咚咚咚”的闷响在暗道中回荡,让他头皮发麻!
“头人!这里有洞!”
“钻进去看看!”
“太窄了!火把伸不进去!”
恐惧再次如潮水般涌来!王小石咬紧牙关,指甲抠进湿冷的泥土里,指缝间渗出鲜血,不顾一切地向前挪动!他感觉脸颊被突出的石块划破,温热的血流进嘴角,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但这些痛楚都被巨大的恐惧掩盖了。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光线,还有……水声?潺潺的、带着潮湿气息的流动声!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点燃了动力。王小石奋力向前,狭窄的通道似乎开阔了一些,光线也越来越亮,空气中的霉味被淡淡的水汽取代。他终于爬到了暗道的尽头——一个被坍塌的城墙砖石半掩着的豁口!豁口外,是浑浊的护城河水,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油腻的死光,水面漂浮着腐烂的尸体和木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护城河!
王小石心中一喜,随即又是一沉。喜的是终于摆脱了狭窄的暗道,沉的是冰冷的河水、未知的危险和岸上可能存在的敌人都在前方。夜风从河面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警惕地观察四周。坍塌的城墙形成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砖石堆叠的阴影能遮住他瘦小的身影。对岸是黑黢黢的树林,树影婆娑,暂时看不到人影。身后废墟的方向,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如同黑龙,隐约还能听到沙定洲不甘的咆哮和搜寻的动静。追兵似乎还没找到这个出口,或者被大火暂时阻隔了。
必须立刻离开!
王小石深吸一口气,冰冷的腐臭空气灌入肺中,让他稍微清醒。他再次抱紧怀中的刀鞘——这是用命换来的希望,绝不能失手!他看准豁口外一处看似较浅、靠近对岸的河滩,那里水流平缓,水底似乎是泥沙而非深潭。他闭上眼,纵身一跃!
“噗通!”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他吞没!沉重的刀鞘带着他向下沉去,冰冷的河水灌入领口、袖口,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冻得他牙齿打颤!腐臭的泥水呛入口鼻,带着水草和尸骸的腥气,死亡的窒息感再次降临!王小石拼命挣扎,双脚在黏滑的淤泥中乱蹬,一只手死死抱着刀鞘,另一只手疯狂划水,好不容易才将头露出水面!
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腥臭的泥水,胸腔火辣辣地疼。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钢针,刺穿着他的皮肤和骨骼,四肢渐渐变得麻木。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和更沉重的刀鞘,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腰深的淤泥中跋涉,每一步都像在与无形的巨兽角力,脚下的淤泥仿佛有生命般拉扯着他的双腿,要将他拖入水底的深渊!他只能死死盯着对岸的树林,一步一步艰难挪动。
就在他即将踏上对岸相对坚实的河滩时——
“嗖!嗖嗖!”
几支弩箭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钉入他身旁的泥水中!水花四溅!箭尾的毒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与水面的油腻反光交织在一起,格外瘆人!
“在河里!放箭!别让他上岸!!”对岸的树林边缘,竟然闪出了几个土司兵的身影!他们显然是沙定洲派出来封锁河岸的伏兵!一支火把被点燃,昏黄的光线瞬间笼罩了王小石所在的河滩,将他的身影清晰地暴露在火光下!
王小石魂飞魄散!他猛地扑倒在冰冷的淤泥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滚着,躲进岸边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巨大城砖残骸后面!这是一块数人高的残破城墙砖,表面布满青苔和弹痕,此刻成了他唯一的庇护所!弩箭“笃笃笃”地钉在残骸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和碎屑,砖屑噼里啪啦地落在他背上!
完了!被困住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冰冷的河水正在迅速带走他的体温和体力。他蜷缩在冰冷的残骸后面,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因寒冷和恐惧剧烈地颤抖,上下牙打颤的声音在寂静的河滩上格外清晰。怀中的蜈蚣刀鞘沾满了腥臭的淤泥,却依旧冰冷沉重,那两点红宝石在火把的微光下,仿佛恶魔的眼睛,嘲弄地看着他的绝境。
他该怎么办?李将军的解药就在眼前,却咫尺天涯!赵七叔生死未卜!林帅和磐石垒还在等着他带回希望!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
就在王小石陷入绝望,几乎要放弃抵抗时,对岸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短暂的鸟鸣!
“唧啾——唧!唧!”
这声音…不是夜枭!尖锐而急促,带着一种特定的节奏!
王小石猛地一震!这个声音…这个节奏…他在磐石垒听叶娘子身边的传令兵用过!这是磐石垒斥候特有的联络暗号!是“遇险求援”的信号!
援兵?!
王小石蜷缩在冰冷刺骨的淤泥里,巨大的城砖残骸勉强遮蔽着他瘦小的身躯。土司兵的火把光芒在河滩上摇曳晃动,将浑浊的水面和狰狞的残骸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弩箭不时“笃笃”地钉在他藏身的砖石上,或者“噗嗤”一声没入旁边的泥水里,溅起的泥点带着死亡的寒意落在他脸上、脖颈上。每一次箭矢破空的尖啸,都让他心脏骤停,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完了吗?真的要死在这臭水沟里?绝望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河水,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怀中的蜈蚣刀鞘沉重而冰冷,那两点红宝石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沙定洲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李将军青黑的脸庞在脑海中闪过,赵七叔在浓烟中搏杀的身影,还有老兵临终前推他离开的那只手……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对岸树林深处那阵急促而尖锐的鸟鸣声再次响起!
“唧啾——唧!唧!”
这一次,声音更近!更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王小石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猛击!磐石垒!是磐石垒的人!求生的本能和对希望的渴望瞬间压倒了恐惧!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腐臭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身体的颤抖。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回应,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唧…唧啾…啾…!”(模仿着记忆中磐石斥候的节奏,虽然走调,但核心信号明确:遇险!求援!)
几乎是回应他声音落下的瞬间!
“咻——!咻咻咻!”
几道比土司毒弩更加沉闷、更加迅疾的破空声骤然撕裂空气!从对岸树林的黑暗深处射出!目标精准无比——那几个暴露在河滩火把光芒下的土司兵!
“呃啊!”
“噗嗤!”
惨叫声和利器入肉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一个举着火把的土司兵胸口开一团血花,火把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浑浊的河水,瞬间熄灭!另一个正弯弓搭箭的土司兵脖颈被一支短小的弩矢贯穿,鲜血喷涌而出,他嗬嗬地倒抽着气,直挺挺地向后栽倒,溅起一片泥水!第三个反应稍快,惊叫着扑向旁边一块石头,但肩膀还是被狠狠擦过,带起一蓬血雾,疼得他惨叫连连!
压制!精准而致命的压制!
树林边缘的土司兵瞬间大乱!火把熄灭了一根,剩下的一根光芒也剧烈摇晃,映照着他们惊恐扭曲的脸。他们再也顾不上河里的王小石,纷纷寻找掩体,朝着弩箭射来的黑暗树林疯狂地发射毒弩,口中发出惊惶的土语叫骂,乱作一团!
机会!稍纵即逝的机会!
王小石不知道树林里是谁,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他猛地从冰冷的泥水中挣扎起身,抱着沉重的刀鞘,不顾一切地朝着对岸那片黑暗的树林冲去!冰冷的河水再次没过他的腰际,每一步都深陷淤泥,沉重无比,但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像一头濒死挣扎的小兽,眼中只有对岸的黑暗!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那个肩膀受伤的土司兵头目躲在石头后,看到了王小石的动向,声嘶力竭地吼叫。几支毒弩立刻调转方向,朝着王小石涉水的方向射来!
“噗噗噗!”弩箭射入王小石身边的水中,溅起浑浊的水花。一支箭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带起一道火辣辣的疼痛,鲜血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河水!
“小石头!趴下!”一个低沉、急促、却异常熟悉的声音从对岸树林边缘传来!
王小石想也不想,猛地扑倒!身体再次沉入冰冷的泥水中,腥臭的泥水呛得他差点窒息!
几乎在他扑倒的瞬间!
“咻!咻!咻!”
又是三支弩箭从树林中射出!这次的目标是那个吼叫的头目和他身边两个试图瞄准王小石的土司兵!精准的打击让土司兵们再次缩回了掩体,压制火力为之一滞!
“快!游过来!往这边!”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喊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小石听出来了!是陈墨!是林帅身边那个沉默寡言却如同磐石般可靠的亲卫队长陈墨!巨大的惊喜和安全感瞬间涌遍全身,驱散了部分寒意!他再次挣扎起身,辨清声音的方向,用尽吃奶的力气,在及腰深的冰冷河水中,朝着那片黑暗中的希望拼命跋涉!
冰冷的河水像是无数贪婪的手,拖拽着他的双腿。沉重的刀鞘消耗着他仅存的体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肺部仿佛要炸开。但他不敢停!身后土司兵的叫骂和零星的弩箭破空声是催命的符咒!
近了!更近了!
他终于踉踉跄跄地冲出了深水区,踏上了对岸相对坚实的河滩泥地。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他看到了!在树林边缘的阴影里,几个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潜伏着。其中一人正半跪着,手中的劲弩稳稳指向对岸,正是陈墨!他脸上沾着泥污,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对岸土司兵的动向。
“陈…陈头儿!”王小石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颤抖,双腿一软,几乎要栽倒在泥地里。
“别停!进林子!”陈墨低吼一声,手中的弩机再次发出短促的机括声,“咻”的一声,一支弩箭闪电般射出,将对岸一个试图冒头的土司兵又逼了回去。
王小石咬紧牙关,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连滚带爬地扑进了树林的阴影中。刚一进入树林边缘的灌木丛,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猛地拉倒在地,按在厚厚的腐叶层上!腐叶的湿润和松软,与之前的冰冷坚硬形成鲜明对比,让他瞬间卸下了所有防备。
“趴好!别动!”按住他的是一个身材精悍的汉子,脸上涂着污泥伪装,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河岸方向。旁边还有另外两人,一人手持短弩警戒,另一人则迅速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王小石,水囊还带着体温。
王小石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身体接触到相对“温暖”的地面,反而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停不下来。他贪婪地喝了几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却让他咳嗽得更厉害了。
“刀…刀鞘…”他喘息着,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将怀里沾满淤泥、冰冷刺骨的蜈蚣银纹刀鞘递向陈墨,声音嘶哑而急切,“给…给吴先生…救…救李将军…”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死死攥着刀鞘,直到确认被陈墨接过才松开。
陈墨的目光落在那个造型诡异、布满淤泥却依旧透露出不凡的苗银刀鞘上,尤其是那两点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妖异的红宝石蜈蚣眼。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和了然,迅速接过,入手一片冰寒沉重,刀鞘上还残留着王小石的体温和血迹。
“赵七呢?”陈墨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一边问,一边迅速将刀鞘塞进一个特制的、内部衬有厚布的皮囊里背好,动作干净利落,确保不会损坏。
“七叔…七叔他…”王小石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混杂着脸上的泥水,在布满污垢的脸上冲出两道痕迹,“他为了让我跑…拖住了沙定洲…在塔里…火…火磷粉炸了…我…我不知道…”巨大的悲伤和后怕瞬间淹没了他,他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咬着嘴唇。
陈墨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痛楚,但转瞬便被钢铁般的意志压下。他用力拍了拍王小石的肩膀,力道沉稳而有力:“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小石头!非常勇敢!赵七是条汉子,我们会记住他。”他的肯定如同一剂强心针,让王小石几乎崩溃的精神稍稍稳住。
“头儿,土司崽子好像要绕过来!”负责警戒的斥候低声示警,手指指向右侧下游的方向。对岸的土司兵在最初的慌乱后,显然不甘心猎物逃脱,开始利用废墟和河岸地形,试图寻找渡河点或包抄路线。沙定洲疯狂的咆哮声似乎也由远及近,如同跗骨之蛆,让人头皮发麻!
陈墨眼神一凛,瞬间做出决断:“此地不宜久留!沙定洲的主力很快会扑过来!我们撤!按原定路线,回磐石垒!”他一把将几乎虚脱的王小石拉起来,架在自己肩上,“撑住!小石头!李将军和林帅还在等着!我们不能让赵七的血白流!”
“是!”另外两名斥候低声应命,动作迅捷地收好弩箭,交替掩护着,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迅速而无声地朝着密林深处退去。
王小石被陈墨半架半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斥候身后。冰冷的身体被陈墨身上的体温和力量支撑着,怀中的刀鞘已经转移到了可靠的人身上,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但他咬着牙,强迫自己迈开灌铅般的双腿,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陈墨的话——不能让赵七叔的血白流!
身后,对岸的火光似乎更亮了,沙定洲愤怒的咆哮和土司兵的呼喝声隐隐传来,如同追魂的丧钟。但前方,是幽深未知的密林,是陈墨坚实可靠的后背,是磐石垒的方向,是李定国将军唯一的生机,是那面在绝境中依然猎猎作响的——血旗!
冰冷的夜风穿过林间,带着硝烟、血腥和泥土的气息。王小石在昏沉中,感觉陈墨架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仿佛传递着无声的力量。逃亡之路,远未结束。但希望的种子,已经在他用生命夺回的冰冷刀鞘中,紧紧攥在了磐石垒战士的手中。他们必须在沙定洲的疯狂追击和多铎的滔天怒火形成合围之前,将这份希望,送回那最后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