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血洒雨花台_穿越明末成饿殍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崇祯十六年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晨光刚漫过南京城墙,聚宝门外的旷野上已腾起一条赤色长龙。第一师、第二师的两万五千多名士兵身着猩红铠甲,甲片在初阳下反射出炽烈的光,手中的步枪阵列如林,枪托的黑漆与红缨相映,远远望去,像一条蓄势待发的火龙,盘踞在护城河畔。

  李明立马阵前,猩红披风被风卷得猎猎作响,腰间别着一把锃亮的左轮手枪,枪套上的黄铜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枪身的精铁纹路被常年握持磨得发亮,比任何装饰都更显分量。

  “将军,雨花台的守将是史可法。”张明辉的猩红战袍上沾着露水,腰间左轮枪套随着快步走动轻晃,手里捏着张折了三道的布防图,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探子回报,他身边只有三千人,大半是南京大营临时拼凑出来的老弱,有的甚至连枪都快扛不动了。真正能打的,也是他从淮安带过来的三百亲兵。这些人早些年跟着他镇压过白莲教,手里还攥着几杆还算能用的鸟铳。”

  李明猛地抬眼,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史可法?他怎么会去守雨花台?”

  要知道,史可法是堂堂南京兵部尚书,掌江南军务,按说该坐镇中枢调度兵马,怎么会亲赴前线守雨花台?这不合常理。

  张明辉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据城内的探子回禀,这里头全是马士英的手段。当初拥立福王朱由崧登基时,史可法就因反对过福王,被马士英记恨上了。他本就不善朝堂争斗,政治手腕远不及马士英,福王登基后,马士英借着‘定策之功’把持朝政,拉帮结派,把史阁部的亲信一个个排挤出去。”

  “前日咱们攻占采石矶,兵锋直指南京,马士英眼看局势吃紧,突然让手下的官员集体上书,说‘雨花台乃南京门户,非重臣不能守’,逼着史阁部亲自去督师。”

  张明辉用手指点了点布防图上的雨花台,“明着是让他守雨花台这个战略要地,实则是把他架到火上烤——打赢了,马士英居中调度有功;打输了,正好让他背黑锅,甚至可能借着兵败的由头彻底除掉他。史阁部明知是圈套,却架不住满朝言官的弹劾,只能硬着头皮领了三千老弱残兵,去了雨花台。”

  李明听完,眉头拧成个疙瘩,举望远镜再次望向雨花台。镜头里,最高处的土台上立着面明旗,旗下那抹绯色身影格外显眼——史可法穿的是件洗得发白的绯色官袍,领口磨出了毛边,腰间系着的玉带虽有些陈旧,却依旧衬得身形挺拔,官袍外搭了件打补丁的旧棉披风,在寒风里猎猎作响。他正弯腰对着几个士兵说着什么,袍角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同样打了补丁的中衣,那份落魄里,偏又透着股不肯弯腰的倔强。

  “史阁部虽是文官,血性却不输武将。”李明放下望远镜,声音里带着些微沉郁,“当年淮安白莲教众劫漕船,他带着三百亲兵守在渡口,鸟铳打光了就用刀砍,硬生生把匪首的脑袋钉在了漕运码头的旗杆上。那时候他就说过,‘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天下就乱不了’。”

  张明辉往手心呵了口白气,搓了搓冻红的手:“田雄已经在营外候着了,要不要现在就让他去劝降?这小子昨天磨了半夜,说当年在辽东见过史阁部,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李明看向队列末尾,田雄正穿着身洗得发白的旧甲,手里攥着面小白旗,站在两个亲兵中间搓着手,一脸的小媳妇儿相。他脖颈上黄德功的血污早已洗去,只是天冷起了层干皮,看着倒像结痂似的。“让他去。”李明从马鞍旁的皮囊里抽出张纸,“把这条件跟史阁部说清楚:他本人若降,南京兵部尚书原职留任,辖制江南军务;麾下士兵,精壮者编入第一、第二师,享受老兵待遇,每月二两饷银,配发新式步枪,跟咱们的弟兄同吃同住;老弱者发五两安置费,遣散回家种田;有马术、医理、锻造这些手艺的,另加月钱,编入辎重营或军械所。”

  张明辉接过纸,扫了眼上面的字,咂舌道:“二两饷银?比咱们刚入伍的新兵还高五钱,史阁部能信?”

  “信不信,总得让他听见。”李明望着雨花台的方向,晨光正爬上坡顶,把那面明旗染成金红,“告诉他,我李明的枪子不认官阶,却认汉子。他若肯降,这些话我用枪膛里的子弹担保。”

  田雄揣着劝降条件,揣得比自己的命还紧,打着白旗一步一滑地往雨花台跑去。离营垒还有三十步远,就被守军的鸟铳指住了胸口:“站住!再往前走就放铳了!”

  “别!别放铳!我是田雄!”他慌忙挥动手中的小白旗,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草,“我是来送信的,给史阁部送活路的!”

  土墙上的史可法听见动静,从几个士兵身后走出来。他的绯色官袍袖口磨破了边,旧棉披风的领口沾着些尘土,看见田雄依稀有些眼熟,他眉头一皱:“你是天雄?黄得功麾下的?你也降了?”

  田雄脸一红,把小白旗往地上一插,从怀里掏出那张纸,双手捧着往上递:“史阁部,李将军说了,只要您肯献台,弟兄们都有活路。精壮的编入第一、第二师,享受老兵待遇,每月二两饷银,用新步枪;老弱的发五两银子回家;您老……还做您的兵部尚书。”

  守军们听见“兵部尚书”四字,握着鸟铳的手都松了些——谁不知道史阁部的官袍虽旧,那绯色却是朝廷钦定的二品章服,比任何夸耀都更显分量。一个黑瘦的老兵忍不住问:“真……真有二两?俺们在南京大营,半年没见着一文钱了。”

  “比真金还真!”田雄急得直拍胸脯,“俺们投诚以后,李将军给补发了三个月的欠饷,现在顿顿有肉,还每人发了一套新袄,不信你们看——”他扯开甲绦,露出里面的新棉衫,艳红得晃眼,“这就是李将军那的冬装,李将军说,只要归顺,立马就发!”

  史可法没看田雄,只是盯着天雄的那张纸—纸已经被守军通过吊篮弄上城头,此时就在自己的手中,他目光像在烧上面的字。半晌,他突然把纸往地上一扔,抬脚踩了上去:“田雄,你回去告诉李明,我史可法守的不是饷银,是祖宗的坟茔!他要打,我就接着;他要劝,我就这一句话——”

  他猛地挺直腰板,绯色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玉带扣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我是大明的兵部尚书,死,也得死在大明的疆土上!”

  田雄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史可法身边的亲兵用铳口对准了胸口:“滚!再啰嗦一枪崩了你!”

  田雄踉跄着后退几步,看着城上的史可法转身走向李明的大军,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史可法绯色的袍角沾着雪,却像生了根似的立在那里。田雄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小白旗,再次看了史可法一眼,转身往跑,边跑边喊:“史阁部!你可想好了!这炮子可不认官袍啊!”

  回到阵前,田雄把史可法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王广宇听得火起,摘下腰间的左轮大喝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将军,下令吧!炮兵群齐轰,我就不信炸不开他那破营垒!”

  李明望着雨花台顶那抹绯色的身影,沉默了片刻,突然扬声道:“炮兵群,目标雨花台敌军营垒!三发急促射!”

  身后的炮兵群瞬间轰鸣——一百多门后膛炮同时喷吐火舌,炮弹呼啸着掠过旷野,精准地砸在雨花台的阵地上。烟尘弥漫中,夯土寨墙应声垮塌,露出一道丈余宽的缺口,泥土混着碎木片飞溅,守军的惨叫被炮声吞没。

  “命令第一师突击队,突击!”李明的声音透过硝烟传出,早已待命的第一师二旅一团三营士兵如离弦之箭,端着步枪朝着缺口发起冲锋。猩红铠甲在坡地上连成一片流动的红浪,枪栓拉动的“哗啦”声与喊杀声交织,很快冲到缺口下方。

  土台上的史可法被气浪掀得一个趔趄,扶着旗杆才站稳。他望着那道缺口,又回头望了眼南京城的方向,那里依旧静悄悄的,不仅一个援兵没派过来,就连放一炮给这里壮壮声势都没有!

  “弟兄们!守住缺口!”他抓起身边的鸟铳,绯色官袍被风掀起,“当年淮安打白莲教时,咱们就是凭着这股劲打赢的,今天也一样!”

  残存的一百多名亲兵迅速聚拢,手里握着鸟铳、弓箭、长矛,甚至还有人举着生锈的大刀。几个没跑散的老弱兵也捡起地上的石块,哆哆嗦嗦地守在缺口内侧。当第三营士兵冲进缺口时,史可法率先扣动扳机,鸟铳喷出一团火光,冲在最前的一名士兵应声倒地。

  “放箭!”亲兵队长嘶吼着,十几支羽箭破空而去,却被士兵们的猩红铠甲弹开,只留下几道白痕。第三营士兵迅速卧倒,步枪齐射的枪声震耳欲聋,前面还在半蹲拉弓的亲兵瞬间倒下,一个不剩。

  “扔手榴弹!”班长马宝玉一声令下,十几枚手榴弹被扔向缺口内侧还在顽抗的守军,爆炸声接连响起,碎石与断矛飞溅,老弱兵们吓得四散奔逃,亲兵的阵型也被炸乱。史可法被气浪推倒在地,爬起来时嘴角渗着血,绯色官袍的下摆被弹片撕开一道大口子。

  他从地上抓起一支长矛,指着冲上来的士兵:“跟他们拼了!”仅剩的三十多个亲兵嘶吼着迎上去,鸟铳打完了就用枪托砸,长矛折了就用拳头抡,与第三营士兵近身搏杀。但步枪的子弹、刺刀与手榴弹的威力远非冷兵器可比,抵抗很快被瓦解,最后一个亲兵被刺刀刺穿胸膛时,还死死抱着一名士兵的小腿。

  史可法孤零零地站在土台中央,手里的长矛早已折断。他看着围上来的士兵,又看了眼那面被炮弹洞穿的明旗,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黄铜官印——那是南京兵部尚书的印信,被他攥得温热。他猛地将印信掷向南京方向,印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咚”地砸在坡下的雪地里。

  “我史可法,对得起大明,对得起百姓!”他扯开领口,露出里面磨得发白的中衣,声音在空旷的土台上回荡,“却唯独……对不起这身绯色官袍!”

  说完,他拔出腰间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住手!”冲上来的士兵想阻拦,却已来不及。史可法倒在土台上,双眼望着南京城的方向,渐渐失去神采。

  李明走上土台时,硝烟正慢慢散去。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史可法,绯色官袍被血染得发黑,那枚被掷出的官印在坡下闪着微弱的光。从炮轰开始到雨花台陷落,南京城里始终死寂,别说援兵,连一声虚张声势的炮响都没有,仿佛这座城早已忘了城外还有一支为它浴血的孤军。

  “找一口好棺材。”李明的声音低沉,“就葬在这雨花台顶,碑上刻‘大明少保兼兵部尚书史可法之墓’。”

  亲兵领命而去,李明却依旧望着南京城的方向。城墙在暮色中沉默如墨,他知道,这种死寂不是怯懦,而是酝酿——史可法的血,很快会成为城里某些人向新主献媚的投名状。而这雨花台顶的新坟,不过是这场剧变的序幕。

  风卷起地上的硝烟,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飘向南京城的方向。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