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幽途缚孽根_春生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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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且听仔细:我要你在那邪物施术之际,将此符贴于石像之上。

  不必惧怕,这枚木牌乃护魂之宝,可保你神魂无虞,你及时放在怀中便可。”

  他语气笃定,继续道:

  “若成事,邪物便会被祛除,而你亦不会受其侵害。”

  听闻此言,李念安眸中掠过一丝迟疑,然念及母亲处境,终究伸手接过了李牧之手中的符箓与木牌,低声道:

  “父亲,孩儿不怕……孩儿信您。”

  “好,那你便先回去罢。”

  “是。”

  言毕,李念安躬身退出房门,沿原路悄步返回己院。一路行去,仍未见半个人影,寂静得如同踏入无人之境。

  待李念安远去,李牧之方沉声开口:

  “毓儿,安儿方才所言,你可都听清了?”

  “父亲,孩儿听得明白……兄长与母亲之死并无干系。

  只是他说嫡母为邪物所控——孩儿不信。”

  只见李毓眸中泪光闪烁,自床帷后缓步走出。

  原来早在李念安入房之前,李毓便已藏身于此。

  午后自学堂归来后,李毓便径直奔向陆婉婉房中,惊见母亲惨死,先是悲恸大哭,继而厉声质问李牧之为何未能护住母亲。

  李牧之温言抚慰,待其情绪稍定,便将心中揣度之事一一相告。

  李牧之本就属意将李毓栽培为继承人,自此一刻起,便真正开始悉心教导。

  从前因陆婉婉之故,李毓实则藏拙隐慧,李牧之并非不知,只是彼时心中仍属意培养嫡长子李念安——毕竟其身份尊贵,身后更有柳清雅与十六公主这般修行者倚仗。

  故而于李毓藏拙之事,李牧之向来只作不知。

  然如今柳清雅既与邪修勾结,李念安便等同彻底废黜,将来至多做个闲散贵人。

  而作为继任者的李毓,须得尽快成长起来,方能担起家业重担。

  李毓本就天资早慧,经历丧母之痛后,心性更是陡然转变。

  他不仅将柳清雅视作仇雠,对父亲李牧之,心底亦埋着怨怼——怨他未能护住母亲周全。

  自己与母亲平日对柳清雅母子百般忍让,步步退避,换来的竟是母亲惨死、血溅芳菲院。

  柳清雅与李念安终日提防,唯恐他今后争夺世子之位。

  可他们不知,李毓心中从未眷恋这侯府权柄。

  他唯一所愿,不过是携母亲远离这是非之地,离李牧之愈远愈好,哪怕布衣蔬食、隐于市井,平淡度日。

  他自幼勤学,满腹诗书,将来便是做个教书先生,也可安稳立身。

  可偏偏命途弄人,他生为李牧之庶子,便注定难逃这府院倾轧。

  更因李念安愚钝不堪,屡失父心,反叫他这不争不抢之人,被推至风口浪尖。

  李牧之凝视着幼子,语气渐沉:

  “且说说,为何不信?”

  李毓抬袖拭去泪痕,眸光清亮如洗,应道:

  “邪物惑心之说,未免太过虚假。

  嫡母行事,从来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怎会轻易为外物所控?”

  此言一出,李牧之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扬——这孩子,果然比他预想的还要聪慧明澈,生就一双洞察世情的慧眼。

  想来也只有李念安那般愚钝之辈,才会真以为柳清雅只是被邪物操纵。

  他略缓语气,继续道:

  “毓儿,我知你心中怨我,怨我未能护住你母亲。

  此事确是为父之过,是我太过自负,疏于防范。

  你怨我,亦是应当。”

  “但你放心,婉婉之仇,我必会相报。

  今日将真相告知于你,是不愿你因悲愤难抑,行差踏错。

  你的手,定要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李毓闻言心头一震——父亲竟早已窥破他暗藏的杀心?他随即忧切道:

  “父亲……您欲如何?

  孩儿……孩儿只剩您一个亲人了。”

  李牧之淡淡一笑,语气沉静却隐带决绝:

  “放心,我不会做那等愚莽之事。

  你只需静静看着便好。”

  李牧之自然不会行愚莽之事。

  自得知陆婉婉死讯的那一刻起,他便已谋定后动,思虑周详,誓要向柳清雅讨还血债。

  只是彼时,他尚且不知柳清雅背后竟有邪物相助。

  然则,纵知有邪祟介入,又何如?

  李牧之虽无力正面与之抗衡,却在察觉邪物存在的第一时间,便已动用隐秘手段,将消息悄然传递出去。

  方才他故意启用安插于柳清雅院中的暗棋,亦是一次精心试探——若那邪物已对他有所戒备,则探子必遭不测,或柳清雅立时前来质问。

  若真如此,他便只能动用所有后手,携李毓仓促逃离长亭县。

  所幸李念安顺利前来,柳清雅亦未发难,可见邪物尚未对他起疑。

  李牧之却不知,此刻常乐正全心筹备夜间的所谓“提灵”之术。

  那“提灵”之说,本就是一个幌子。

  常乐正暗中运转妖力,于佛堂之内施为某种诡谲的换魂秘术,悄然编织着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

  李牧之心思深沉,常乐亦极为自负。

  常乐自诩神通,视长亭县众生皆为凡俗之辈,不过蝼蚁,又何曾将李牧之放在眼中。

  他心道,即便李牧之窥得自己存在,区区一介凡人,难道还能奈何得了他这修行大能?

  然常乐尚需柳清雅供以血食,故这“提灵”之戏仍须做足。

  只待日后不再需要柳清雅,便可将所有知情人一并除去。

  眼下,它全然未将李牧之与柳清雅诸般算计置于心上,只视作秋后蚂蚱,蹦跶无几时。

  那头,李念安自芳菲院出来,一路疾步回到自己房中,竟未在廊庑院落间撞见半个护院、小厮或丫鬟。

  他原本沉浸于纷乱心绪之中,对此异状浑然未觉。

  直至腹中饥鸣阵阵,方才蓦然惊醒,只觉四下阒无人声,寂静得反常。

  他心下暗忖:这院中的人怎都不见了踪影?

  却不知,这一切皆是李牧之早有安排。

  为防柳清雅察觉李念安曾来寻过自己,李牧之早已暗中调开沿途人手,清出一条无人之路。

  而李念安院中那四人,早先亦被借故支开,暂且留在了柳清雅院落的小厨房中帮忙。

  直至李念安安然返回房中片刻后,那探子才将那四人放回,并让他们带着重新备好的餐食,转回李念安所居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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