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外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书房门前戛然而止。
“笃、笃。”
两声克制而清晰的叩门声响起,带着一丝谨慎的试探。
顾意看着面前被翻动过的紫檀木匣、断裂的长命锁、以及那截令人心惊的焦骨,还有没来得及收起的画像,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下一刻,门外传来侍卫略带紧张的询问声,显然是听到了她方才不慎弄出的响动。
是侍卫。
顾意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扬声回应着:“……无妨,只是不慎碰倒了书架上的摆件。”
她手忙脚乱地将断裂的长命锁、那截用丝绸包裹却已散开的焦骨,一股脑地塞回那个沉重的紫檀木匣夹层,将所有东西归置回位,仿佛在掩盖什么烫手的罪证。
最后,又将那幅泛黄的旧画迅速卷起,塞回书架原处。
她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理了理微乱的衣衫,确保神色看不出太大异常,然后快步走向房门,才拉开门:“都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去忙吧。”
不等侍卫再问,她便轻轻合上门,迅速离开了书房区域。
回到主院,她反手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楚望钧……
他珍藏着她“生前”的旧物,甚至……保留了那场大火后的残骸。
他究竟喜欢“顾意”什么?
从今往后,她又该如何去面对他?
“吱呀——”
一侧的耳房房门被轻轻推开,小莲端着刚沏好的安神茶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她靠坐在地上,吓了一跳:“夫人!您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可是哪里不舒服?”
顾意迅速垂下眼睫,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扶着门板站起身,声音有些低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需要时间理清这混乱得让她无所适从的一切。
“我出去透透气,不必跟着。”
她说着,不等小莲回应,便径直绕过她,快步走出房门,将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关在了身后。
-
楚望钧处理完公务,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朝着主院走去。
然而,整个主院正房空寂无人,里间空落落的,只余下几缕未散的药香飘荡在空气中。
他心头莫名地一空,随即又忍不住失笑。
也对,她闷了这么些天,如今解了毒,身子爽利了些,怎么可能还老实呆在这房里。
怕是迫不及待就要关心朝堂上的事情。
楚望钧脚步微微顿了顿,便转身朝着书房方向行去。
推开书房门,他的脚步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骤然顿住。
一双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案旁那个带有隐秘夹层的紫檀木匣子。
那匣子的摆放角度,与他记忆中的位置,有了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
与她有关的一切细节,早已刻入他的本能,任何一丝异常都足以引起警觉。
他眉心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下一刻,他快步上前,指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颤,猛地掀开了匣盖——
匣子上层,书信公文看似无恙。
可当他指尖触碰到机关,打开那隐秘的夹层时……
只一眼,他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里面的物件看似全都静静地躺在原处。
但,那枚他亲手送出的羊脂白玉长命锁已然断裂,底下那截他用丝绸细心包裹的焦骨,此刻丝绸散开,焦骨裸露……
全都变了,有人动过!
有人在他不在时,潜入书房,打开了这个绝不容人触碰的匣子,窥见了他深埋的不容于世的秘密。
是顾意……顾意来过了。
顾意看到了……知道了。
知道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口鼻,让他几乎窒息。
顾意会怎么想?
会觉得他变态?恶心?
还是会因身份被窥破而……选择逃离?
“来人!!!”
楚望钧猛地转身,声音因极致的惊惶而嘶哑,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
侍卫应声疾步入内,却被王爷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慌乱惊得愣在原地:“王、王爷?您……”
“夫人呢?”楚望钧一步上前,厉声追问,眼底翻涌的恐慌几乎要溢出来,“她人在哪里?!什么时候离开的书房?!”
侍卫被这从未有过的失态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道:“夫、夫人不久前确实来过书房,待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神色如常……属下、属下以为夫人自行回主院了……”
“立刻封锁王府!所有出口!没有我的手令,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楚望钧一把推开侍卫,身影如一道失控的闪电,不顾一切地冲向主院。
他害怕了。
怕极了顾意得知真相后的反应,怕极了她会因此远离,怕极了顾意会像当年那场大火一样,再次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他几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重新跑回了主院。
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屋子,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顾意的气息,但人却不见了。
“顾意?”他声音嘶哑不堪,带着一丝绝望的试探,“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无人回应。
唯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衬得室内死寂得可怕。
他疾步走到床榻边,伸手探入锦被之下——触手一片冰凉。
显然,已离开有一阵儿了。
“夫人呢?!”楚望钧猛地转向一旁跟进来,吓得脸色发白的小莲,眼中已隐隐泛出血丝。
小莲被那眼神吓得魂不附体,磕磕绊绊道:“回、回王爷…夫人方才回来片刻,说心中烦闷,要独自出去走走,透透气……不让奴婢跟着……”
“具体去了哪里?!往哪个方向去了?!”楚望钧语气带着濒临失控的焦灼。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夫人没说,走得很快,奴婢也没敢多问……”
她走了。
这个念头如同锋利的冰锥,刺入楚望钧的意识,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